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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年一剑”磨精神——柳冬妩的文学批评与研究

来源:中国文化观察网 作者:王兆胜  发布时间:2018-03-20 15:37
       一般而言,人才成长是有规律的:像少年“十五二十时”的天才,后来多为“江郎才尽”之辈;而大器晚成者,多是经了风霜雨雪、刀枪剑戟的洗礼的。但有时也不尽然,规律之外总有新奇,有时是“拍案惊奇”。作为作家和学者的柳冬妩恐怕就是一个例外:他没读过大学,是作为农民工进入都市和文坛的;他未受过学科的严格训练,但竟在文学评论和研究的道路上收获颇丰;他是青年才俊,却一直宝刀不老,显示出较好的发展势头。所有这些,归其因,恐怕主要离不开其“十年磨一剑”的精神砥砺。
       柳冬妩有水滴石穿之精神,更有时代的使命感,还有坚韧而独立的人格风骨。所以,他才能多年来一直扎根于“打工文学”的沃土,成为它的仗言者和守护神。作为文学的“精神贵族”,作为一个游历于艰难人生的“旁观者”,他们可能永难理解柳冬妩所面对的“打工文学”世界,那是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乡土文明被揉碎甚至蹂躏的可怕情境,也是在城乡文明冲突中最为惨酷的面影。然而,我们的学者不是对之视而不见,就是表现出程度不同的不屑,即便注意和投入进去往往也是匆忙一瞥或是隔岸观火。然而,柳冬妩却像对待故土和父母一样,一直没将目光移开,他以经久的热度、赤子之心以及海浪追逐海岸的情怀,为“打工文学”鼓而呼,二十年如一日。翻开柳冬妩的一部部作品,尤其是其学术论著,特别是那本厚度为599页的大书《打工文学的整体观察》,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,也有一种莫名的敬意袭上心头。这是因为,以一己才情投身于文学创作,并结出硕果甚至成为文学大家,这往往并不奇怪;然而,由一个身处东莞、非科班出身甚至连大学都没读过的打工者,能进入文学批评和研究的领域,并产生如此巨大的能量和取得如此不俗的成绩,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。不过,当我读到柳冬妩的如下表述:不因是朋友而迁就其文学创作,不因是名家就不敢批评,就有了豁然开朗之感。那就是:柳冬妩的文学批评与研究是有风骨的,有着较强的自主性和主体意识。
       正因为与对象世界是血肉相连的,也充分体会了笔下人物及其脉搏的跳动,所以柳冬妩的文学人生才能全身心灌注,并同时收获生命诗意的传播花粉、灌浆以及累累果实。这是现行文学体制之下生产出来的许多产品不能望其项背的。如一个经年累月伺候庄稼的农人,柳冬妩虽然辛苦,但却满脸透出从容、欣喜甚至满足,也将丰实的收获装在心间。他为“打工文学”正名、分类,他忍不住歌咏那些“打工文学”作家,他耐心地晾晒一个个“打工文学”作品,有时细读的功夫令人感到有些依恋,也有些自我玩味。如果没有深爱着,没有让自己的生命如云烟一样从心底升腾,没有心弦的拨动与震颤,柳冬妩是不可能写出下面的句子的。他在《打工文学的整体观察》一书中说:“站在弱者一边,和那些死去的及生活、内心受重伤的人们一同担当痛苦。只有这样,才能把揭开的伤口始终展现在那里。诗人并不能医治这些伤口,但是,他必须感受到,并且揭示这些伤口。”(第288页)他还说:“打工一族的诗歌写作纯粹是一种内心的需要,是一种召唤,是一种毫无功利目的的精神漫游而已。他们把心交给诗歌,他们在诗歌中真正地歌哭,哪怕转身之间可能会再次遭受都市的冷眼。诗歌被这个群体热爱着也实践着,而‘打工诗歌’就是这种热爱和实践的产物。这是打工者宿舍的床板上所作的书写,这是在文学组织的边缘所作的书写,这是在饱尝了冷眼和孤独之后所作的书写,这也是在流水线旁为那些剩余的想象而作的书写。在这一切被剥夺的环境中奋发图强,他们就像沙漠上的雏鹰,那么幼小,就懂得千方百计用那贫乏不足的精神粮食去营养自己的心智,维持自己精神世界的存在,不使他们年轻的有活力的心灵因饥饿干涸而死亡。他们的希望和失望,他们的快乐和悲哀,甚至他们的幼稚和成熟,无不叫人感动。”(第321页)就如同被风鼓动着的船帆,柳冬妩的文学批评与研究中有一种“真性情”,也是用“血泪”培植起来的生命之华,与当下许多批评和研究的苍白僵硬不可同日而语。其实,真正的优秀文学及其研究都是内外双修的结果,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,然后投入熔炉,再经过淬火的精神升华。
        强调审美和文学性,并以此要求“打工文学”水准的提升,这是柳冬妩文学批评和研究的另一精神锻造。一般意义上说,“打工文学”意义重大,也有不少佳作问世;不过,严格说来,更多的“打工文学”还停留在习作水平,即便像已经成名的“打工文学”作家也并不能令人满意,他们的文学人生路还很漫长,还要经过“逆水行船,不进反退”的考验。关于此,柳冬妩也有所关注,并提出了较为严格的标准与目标。他在《打工文学的整体观察》中这样认为:“诗人的语言姿态和表达策略决定着诗人对存在理解的深度,是‘打工诗歌’从现象走向本质、从表象走向深层、从功利走向审美的必要条件。”他还说:“这说明‘打工诗歌’还未能深入开掘我们需要写出市场经济带来的人的异化,也同样需要表现人在克服异化的努力中闪耀出来的光辉。”“都市文明是进步的东西,特别是比农业文明有很多进步。当然,它可能也丢掉了农业文明中的一些美好的东西。但这是我们要创造更好的都市文明的问题,而不是完全批判、拒绝都市文明。‘打工诗歌’要重视双视向的深层拓展——向外部世界与内心世界的拓展。‘打工诗歌’要从关心异化的人进而关心丰富的人,从关心平面的人进而关心立体的人,从关心社会的人进而关心生命的人,从关心个人的命运进而关心民族的命运,从关心区域文化的人进而关心全人类的大命运——‘打工诗歌’的探索要不断地由浅层进入深层,由狭隘走向开广。”(第326-327页)这样的审视是健全的,它既清醒又目标高远,也切中了时下“打工文学”包括那些已经成名作家的要害,即他们仍存在着缺乏“大我”、“大爱”和“大境界”的不足。
       “柳冬妩”是个女孩子的名字,它的意象也是柔弱而有些苍凉的,一如冬天柳条的干脆与失了生机。然而,这又出乎我的意料,原来,柳冬妩是个优雅的男士,且以金戈铁马般的力量与气度,以少有的诗意情怀,在严酷的“打工文学”境遇中左右拼突、不断斩获战果。这又是一大“拍案惊奇”。
       理想的文学批评与研究,应突破作品的现象梳理和叙述式研究,以问题意识和心灵感悟为钻头,这有助于深入到思想、文化、天地道心的岩层,充分享受文学人生的智慧的甘泉。在这方面,我认为柳冬妩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。
 
(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、《中国社会科学》副主编)
 
责任编辑:Cultural edit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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